光明网 未知 0 2024/10/18 9:32:42
随着“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,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……”的唱段流行开来,华阴老腔一吼惊人。
陕西省华阴市双泉村,一个坐落在华山脚下的小村庄,黄河、渭河、洛河在村子东北交汇。西汉时,这里曾是军事粮仓,漕运直通都城长安。运粮时,为了统一纤夫的动作,人们会一边喊船工号子一边用木块敲击船帮,这就是老腔的由来。
2006年,皮影戏(华阴老腔)成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。华阴老腔的唱词以关中方言为叙述语言,外地人几乎听不懂。第十代传人张喜民是该项目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,1980年成立了老腔班社“喜民班”。他自己都没想到,有一天老腔能唱到全国甚至国外,年轻人把华阴老腔喻为“黄土地上的摇滚”。
如今,站在舞台上唱老腔的还是那些人,他们嗓子亮堂,板凳照旧砸得咣咣响。这个演员平均年龄超过70岁、火了很多年的华阴老腔班社,也遇到了传承难题。
“喜民班”北京演出现场
观众围上来了
今年9月,“喜民班”的5位演员受邀进京表演,演出老腔皮影戏《卖杂货》和《张飞战典韦》。两段戏一文一武,月琴、板胡、梆子、钟铃、马锣烘托着粗粝雄浑的声腔,“众人帮腔满台吼”的气势展露无遗。现场观众大都是年轻人,待演出结束,老腔艺人鞠躬谢幕,大半观众呼啦一下拥上来,眼睛盯着各式皮影、乐器,嘴里抛出一大堆问题。见状,老腔艺人又抖擞精神介绍起来。半个小时后,观众才意犹未尽地离开。
过去,华阴老腔只是皮影戏的伴唱,人们听老腔时只能看到白幕上的皮影,表演者被帷幕遮得严严实实。一个偶然机会,老腔艺人才从幕后走到前台表演。
2001年,华阴市文化馆工作人员党安华陪木工朋友去修戏台,发现一场皮影戏演得好不热闹,台下却只有3个观众。他掀开幕布想告诉演员别唱了,却发现班主张喜民怀抱月琴仰头高歌,5个演员手口并用操弄着十几件乐器。到尽兴处,大伙仰天长吼、用力跺地,群情激昂。这个场面令党安华深受触动,他建议张喜民从幕布后面走出来,让“看皮影听老腔”变成“看老腔”。
“老腔火了,舞台演出多了,皮影戏反而少了,即便有也只演5分钟到10分钟,都是精炼过的。”张喜民说,过去农村生活单调,村民的一大乐事就是看皮影戏,5个人一台戏,唱《三国演义》《封神演义》《隋唐演义》,最短也要3个小时,最长能演5个小时,中间不休息。
唱腔不能变
张喜民15岁起跟父亲学唱老腔,天不亮就起床对着村前的池塘吊嗓子。勤学加上天赋,不到一年他就掌握了生旦净末丑的基本唱腔。
1980年,张喜民成立老腔班社“喜民班”,常在田间地头表演老腔皮影戏,一年能演100多场。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,传统戏班渐渐式微。2000年前后,很多老艺人离世,懂皮影戏的观众也慢慢变少。直到“喜民班”从幕后走到台前,困境才稍有缓解。
“喜民班”第一次走出陕西是在2006年,话剧《白鹿原》首演,开场就是陈忠实作词的老腔曲目《太阳圆月亮弯都在天上》。随着“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,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……”的唱段流行开来,华阴老腔一吼惊人。此后,“喜民班”开始走南闯北表演老腔。2016年,他们弹奏着自制的六角月琴,与歌手谭维维登上央视春晚舞台,一曲《华阴老腔一声喊》让更多观众了解到华阴老腔的独特魅力。
如今,“喜民班”演出的还是那5个人,班社所有人的年龄加起来近400岁。他们参与演出的话剧《白鹿原》已上演百场,大家逐渐习惯了各式各样的舞台。这些年,华阴老腔和交响乐、民歌、摇滚乐、豫剧、京剧都有过合作。有人叫好,也有人不解:老腔变了味,还是老腔吗?张喜民一度也困惑于这个问题,觉得唱歌时的自由洒脱不如从前了。张喜民接受了“华阴老腔是黄土地上的摇滚”这个说法,但他会明确区分不同的艺术形式。“不管跟什么剧种合作,老腔的唱腔不能变,慷慨激昂的感觉不能丢。”他说。
没那么悲观
这次进京演出,张喜民29岁的孙子张猛随行负责后勤保障工作,他也是张喜民传承老腔的最大指望。
张猛回忆,小时候他觉得老腔土,担心唱老腔会被同伴孤立,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逃避老腔,宁愿多写作业也不愿练嗓子。张猛真正喜欢上老腔是到福建上大学后,爷爷给他做了把月琴,他想家了就摸起月琴,吼上几句老腔。毕业后,张猛决定回老家找份工作,业余时间和爷爷一起传承老腔艺术。
为传承华阴老腔,当地成立了老腔保护中心,张家也打破了“传男不传女”的规矩,只要有人学就倾囊相授,学员年龄普遍在五六十岁左右。张喜民说:“学老腔最快也得一年半,学完之后也不一定立马就能挣到钱,有些人一听就没兴趣了。”
在张猛看来,老腔受方言限制,走到今天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。“大部分地方戏都面临传承问题,老腔并不是例外。”他说。这些年,张猛一边学唱老腔,一边想办法让老腔融入现代社会。他请皮影艺人雕刻出几款网络游戏中的人物,配上年轻人听得懂的语言,让爷爷把这些词唱出来,再把表演视频发到网上,获得了20多万人点赞、5000多条评论,一些游戏公司也会请张猛用老腔给游戏配乐。
谈及华阴老腔的传承发展,张猛并不悲观。“毕竟我还在学。”他说,“爷爷跟我说得坚持唱,一旦再有春晚这样的机会,才能有实力把握住机会。”他的想法很简单,眼下学老腔的人少,但不代表以后没人学,要先做好自己。现在渭南的一些中小学校也有非遗进校园活动,有的大学还开办了老腔社团,在无形中种下传承老腔的种子。“只要还有人在教、有人在学,老腔就有传下去的希望。”张猛说。本报实习记者 李 雪 文/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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